跟著媽媽一起「娘回家」
 

年輕的時候，過年經常在工作中度過，像我們這種接案子的行業，過年還有演出，都會覺得是多賺了紅包，也就是我們的年終啊！做crew裝拆台推佈景拉fly，時段費可是double呢！

有幾年過年沒有案子，我就自己當起老闆賣鞭炮和燈籠，從除夕一路賣到元宵賺時機財，媽媽喜歡熱鬧，也就跟著我一起跑遍菜市場和板橋的夜市。我們也到華納威秀摺氣球當街頭藝人，折帽子、折花、折貴賓狗，她就充當模特兒戴著那些造型氣球做移動招牌；有次我們還遠征關渡宮，剛好旁邊有野台歌仔戲，她就看戲兼賣炮、唱歌又亂叫、邊玩邊工作，「一兼二顧，摸蛤兼洗褲。」

她喜歡跟著我南征北討做生意，那幾年過年，她好開心。

每年過年，媽媽都會嚷嚷著要『娘回家』（這是他自己發明的詞彙），要回台南的安南老家拜過世的阿公阿嬤，要去拜訪兩位就住在隔壁的舅舅們，要去找善化的大姨，要去高雄找小阿姨玩，要去屏東歸來找二姨，要去醫院看年輕時就因爲車禍而久臥病床的小舅舅。

30歲以後，我的經濟狀況比較穩定了，過年就好好放假不再想著要賺錢的事，也就比較能陪媽媽『娘回家』了。雖然每一年，沒辦法把所有行程都跑完，但我盡量做。雖然媽媽常常唸著什麼時候還可以再一起去賣鞭炮摺氣球賺錢。

媽媽再一次的因為血糖太高而暈倒，需要開始洗腎之後，她隨時會離開我的那種無能為力感，一次比一次強烈。而就在媽媽洗腎的那一年過年，安排好南部洗腎的醫院和時間後，我帶著媽媽一起把她過年的願望清單全部跑完，並且讓她們四姊妹在屏東歸來二姨家，一起吃了頓團圓飯。小阿姨從小因為家裡貧困，送人領養。那是他們四姊妹，50年後的第一次團聚。

媽媽喜歡我帶著她『娘回家』，那一年過年，我覺得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次過年。

今年四月媽媽羽化『娘回家』去找阿公阿嬤了，所以今年過年，媽媽不會在了。團圓飯的時候，會少了媽媽絮絮叨叨的聲音；打麻將的時候，會少了媽媽在旁邊跟小朋友們玩撿紅點的歡笑聲；拜拜的時候，也會少了媽媽跟「公嬤」說話的聲音：「爸！媽！你們要保庇大家健康平安大賺錢喔！」

不過，今年過年會多了兩個嬰兒，小梨小茉的笑聲與哭鬧聲，還有大家逗小孩所發明的一些奇怪聲音。送走了媽媽，迎接了新生，自己當了父母，永遠睡不飽地照顧小孩才知道，原來生命的意義，就在傳承著愛。

寫了一首歌《梨茉家的歌》，有段歌詞這麼寫著，送給全天下的母親。

＃天下的媽媽呀 你們真的辛苦啦
＃生子 飼子 撐起一個家 你們的名字叫偉大
＃天頂誒阿母啊 你就保庇梨茉啊
＃你乎我誒愛 我會傳乎怹知影
＃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啊

 

郭耀仁

表演課棧團長/專業演員/戲劇指導/課廳演創空間 共同創辦人

全文收錄在EVENT365生活誌2020.01 冬季號，購書請進 博客來 & Pinkoi。